洛阳城十二朝帝都的暮色被万千灯笼染成血色。

师府前的青铜獬豸像上缠着蜀锦，西域进贡的琉璃灯沿着朱漆大门排开，每一盏灯罩都用金丝嵌着“寿字”，映得青石地砖如同流淌的黄金。

“铛——”

鎏金编钟第七次响起，十二名胡姬同时扬起皓腕。

珍珠碾成的粉末从鎏金香炉中泼洒而出，在夕阳余晖里形成璀璨的雾霭。

乐师们奏着新谱的《万寿无疆》，笙箫声中混着西域贡狮的低吼。

“陛下到！”

尖利的宣号声刺破喧嚣，龙辇上的汉献帝刘协攥紧衣袖，十二岁的天子龙袍下摆沾着新鲜血渍。

那是方才西凉悍卒用刀鞘“搀扶”他登辇时，不小心故意划破的伤口。

太师府九阶金玉台上，董卓的紫金寿服绣着九条蟠龙。

肥硕的身躯将龙椅塞得满满当当，腰间天子佩剑“倚天”的剑穗垂落在传国玉玺上。

小皇帝踉跄着走近时，他仅仅只是抬了抬眼皮，丝毫没有让座之意。

“老臣...腿脚不便。”董卓轻轻抚摸着玉玺上的五龙交纽，“陛下不会怪罪吧？”

献帝刘协脸色铁青，坐到下首。

“拜见陛下！”

“拜见太师，太师福如东海，寿比南山！”

阶下文武百官、满城权贵同时跪倒，额头触地的声响如同闷雷。

“平身！平身！”

董卓狂笑着将面前的刘协拽到一旁，站在最前方，享受着众人的朝拜。

司徒王允的进贤冠突然滑落，露出青白的头皮，董卓暴虐无道，他悲愤之下自己落的发。

“末将华雄，敬献北海夜明珠九颗！”关西悍将阔步出列，铁甲撞得叮当作响。

他故意对着董卓高呼：“祝太师长命...万岁！”

“万岁”一词如惊雷炸响，献帝猛地一颤，董卓却开怀大笑，肥厚的巴掌拍得案几震动：

“好！华将军深知咱家心意！”

“末将李傕，献上白玉寿桃两枚，愿太师长命万岁！”李傕献上的白玉寿桃泛着血丝，据说是用西域特产。

蔡邕挥手命人抬来一人高的南海血珊瑚，牛辅手握宝剑，恭敬献上......

就连素来清正的皇甫嵩，此刻也捧着翡翠如意，只是袖中双手青筋暴起。

“杨太尉，这是怎么了？”

董卓突然眯起眼，只见杨彪嘴角溢出的鲜血已染红白须，此刻死死盯着龙椅上那方玉玺。

“臣...牙疾发作...”杨彪在皇甫嵩暗扯下跪伏于地，奉上一条白玉带：

“祝太师福如东海，寿比南山！”

太师府内，贺寿之声此起彼伏，不绝于耳。

董卓早就笑的合不拢嘴，横肉乱颤，天子亲临，百官朝拜，这等排场，天下何人可及？

整整两个时辰，前来贺寿的达官显贵才堪堪献完礼，到院中入座。

厅内珠光宝气灼人眼目，董卓抚摸着堆积如山的贺礼，忽然瞥见缩在角落的献帝，懒洋洋的开口：

“陛下，咱家为了朝廷、为了大汉殚精竭虑，肝脑涂地，今日大寿，陛下不该敬杯寿酒么？”

此话一出，整个大厅死寂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