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上百高僧此刻则是围绕着乾陵开始做法事。
暮色如铁,乾陵玄阙前的八百盏长明灯在暴雪中忽明忽灭。
一百零八名大慈恩寺高僧的诵经声正被罡风绞成碎片,金线袈裟上的雪粒子随木鱼震颤簌簌滚落。
李旦的蟒靴刚踏上祭坛石阶,忽听见山脚下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。
“豫王!你还有脸立在这天子灵前!”
韦玄俨的怒喝如惊雷劈开雪幕。
这位韦氏家主身着玄色麻衣,腰间却系着先帝御赐的螭纹玉带,白发在狂风中根根竖立似银枪。
他身后四个青年踏着半尺深的积雪疾步而来,猩红披风在山道上拖出四道血痕!
韦洵手握青铜剑鞘,韦浩攥着褪色的婚书帛卷,韦洞肩扛钉满铁蒺藜的棺木盖板,韦泚竟是扶着母亲裴氏亲自前来。
韦洵猛然将剑鞘砸向祭坛,青铜碎片擦着李旦的蟒袍下摆嵌入冰面。
“身为豫王,你竟谋害太子妃!”
突来一幕,令诵经声戛然而止。
首座高僧手中的鎏金钵盂突然炸裂,混着朱砂的雪水顺着《地藏经》帛书蜿蜒成血泪。
韦浩抖开婚书,冷声道:“我阿姐乃是天后亲自为太子挑选的,岂能是你说杀就杀的?”
山道突然震动起来。
数千壮丁肩扛耒耜的身影自雪雾中浮现,粗麻丧服与右卫的明光铠在暮色中森然对峙。
韦洞将棺盖重重砸在李旦身前,九寸铁钉竟在青石上迸出火星:
“你杀害我阿姐还不够,居然连我父亲都不放过!”
李旦眯着眼睛,冷冷盯着对方。
这时,韦泚指着身旁的裴氏,冷声道:“如今我父身亡,留下我等和母亲,今日特意来此讨个公道!”
“先帝赐我韦氏‘忠节传家’匾额时,豫王殿下尚在襁褓。”
韦玄俨突然踏步上前,玄色麻衣竟震落周身积雪。
声音陡然拔高,惊得山巅冰棱断裂如裂帛:“今日当着双圣灵柩,老朽倒要问问……”
“这大唐天下究竟是你豫王说了算,还是律法说了算?”
李旦依旧沉默不语,只是冷冷盯着对方。
眼见李旦不说话,韦玄俨突然转身面向壮丁,沉声问道:
“这大唐的律法,可容得下弑嫂杀兄之徒?这李唐的宗庙,可受得住背信弃义之祭?“
“容不下!”
数千壮丁的怒吼震落松枝积雪。
韦玄贞四子突然扑跪在玄阙墓门前,大喊道:“陛下,天后,若是你们在天有灵,相信你们也不会将皇位交给豫王的!”
“如此心胸狭隘之人,他若是登基称帝,定会为我大唐带来灾祸!”
“是啊,若是双圣有灵,就请降下奇迹以明示!”
“如此无兄无嫂,目无法纪之人,就应该得到他应有的报应!”
四人的话,顺着风雪传到了现场每个人的耳朵。
太平公主嘴角微扬,露出得意之色。
她很满意韦家人的表现。
闹了这么一出,李旦的声望将会下降不少,届时她再登高一呼,皇位就是她的!
沉思间,韦玄俨忽然转头看向一众皇室宗亲,双目含怒道:
“诸位王公大臣,诸位大人,难道你们愿意将皇位交给一弑嫂杀兄之人吗?”